“你可想好了？
吃了这九阳丹，孩子出生便是你身陨之时。”
人身怀上仙胎，根本难以维系胎儿所需能量。
孩子和母亲，从一开始就只能留下一个。
倾芜微怔，从医仙手中接过的丹药。
似是察觉到他悲悯的目光，她躬身拜了一拜：“如此，便先谢过医仙了。”
说完她将药丸一口吞下，转身离去。
流云殿外。
倾芜憔悴的脸缓缓漾起一抹浅笑。
还有半年。
半年……也足够她陪他最后一段路了。
只因为——她是凡人。
一个没有仙缘，即使被这天界太子墨华亲手点化，都无法成仙的凡人。
进了殿，倾芜一眼就看见殿内正中一身玄衣的墨华。
倾芜黯淡的双眸霎时亮起，忙迎了上去：“夫君。”
墨华闻声，眉头一蹙。
他转过身，神情冷淡：“我说过，莫要再叫我夫君。”
倾芜的笑顿时僵在脸上，她强扯着唇角：“……是。”
即便在凡间拜了天地，上了这九重天，她如何还能做他的妻子？
她懂得。
倾芜压下心中涩苦，努力弯起嘴角。
她突将怀里一首捂着的袋子，献宝似的递到墨华面前。
“这是你在凡间最爱的糖炒栗子，我特意做的，你快尝尝。”
天界没有凡间食物，这是倾芜与医仙挑拣了好几月药材，才换来的。
墨华瞥她一眼，将袖子抽回。
凡间之事在他历劫完成那一刻，便如画卷褪色，只余时间，失去感情。
“仙人不食五谷，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。”
说完，他干脆离去。
倾芜定定望着他的背影，强扯起的嘴角一点点落下。
她在仙侍们看笑话的眼神中，一步步走出流云殿。
不染尘埃的云雾起伏。
到九重天的这几个月，景色美得一成不变。
突然，倾芜脚步顿住了。
她缓缓蹲下身子，捡起了脚下踩的东西。
——是一颗栗子。
倾芜愣了片刻，缓缓蹲下，将其余栗子一颗颗捡了回来。
一颗又一颗，她眼眶渐渐泛了红。
倾芜回了自己的芳华居。
过路的仙侍没人看她一眼，自顾自地谈论着天宫之事。
倾芜本无心理会，却在听见“太子殿下”西个字后，脚步生生凝住。
“天君刚刚下旨，太子殿下与碧竹仙君不日便完婚！”
倾芜想上前追问，仙侍们却在她接近时，纷纷加快脚步。
芳华居外恢复了寂寥。
倾芜孤零零站在门口，良久，垂下眼睑。
第二日，她正准备去医仙处。
芳华居门外却传来仙侍通报：“天后娘娘到。”
倾芜急忙跪下请安。
天后踏进院子，见她苍白瘦削的模样，叱责道：“你这副模样是要给谁看？
是想让墨华瞧见说我苛待了你吗？”
痛骂过后，天后冷冷睨了她一眼：“我听说，你怀了墨华的骨肉。”
倾芜闻言，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。
她低着头，艰难开口：“是。”
天后眼中霎时黑沉，她扫着倾芜微微凸起的小腹。
许久，才冷笑一声：“你和这孩子，在这九重天，只能留下一个！”
说完，她没看倾芜一眼，转身离开。
倾芜抬头，背后冷汗早己浸透了单薄的衣衫。
她纤细的手指轻抚小腹，良久才缓缓爬起。
——她早就己经做出了选择。
倾芜从怀中拿出一首带在身边的金簪，轻轻抚摸着。
这是墨华送给她的聘礼。
她本是孤儿，若不是遇见墨华，怕早死在了那乱世。
在这天界，她活得和凡间一样艰难。
可她并不委屈。
在凡间时，墨华为了救她而被流民杀死。
如果墨华不是仙人，此刻他们早就天人两隔。
她是宁愿自己死掉，也不愿他有事的。
走出芳华居，天后早己不见人影。
倾芜忽然很想见墨华，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。
流云殿外。
倾芜还未走近，便见一大群仙人走出殿门。
为首的那人冷冽霜华，气势渊持，正是墨华。
倾芜顿住脚步，踌躇着。
墨华却己经发现了她，他眉心微皱，信步朝她走来。
他打量着倾芜，发现她还穿着昨日的襦裙，脸色却比昨日更苍白……倾芜手攥着衣角，有些无措：“听说，你要娶碧竹仙君了？”
墨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只是冷淡道：“你现在不该来这儿。”
墨华冷若冰霜的态度让倾芜喉间一梗，心中微颤。
可她固执的追问：“你真的喜欢她吗？”
倾芜看着墨华清冷的眉眼，心情复杂至极。
她心中明白，他总有一天会娶妻。
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，连再等她半年都不成。
这一刻，她既希望他说是，这样在她离去之后，便能有人陪着他。
可她又多希望他能否认，证明自己在他心底终是留有一个位置……“回芳华居去吧，之后无事便不要再来。”
墨华说完，就唤来仙侍将倾芜领走。
倾芜一步步往芳华居走，耳畔还回荡着墨华冷漠到如冰锥般的话语。
明明相依为命十数载，拜过天地，许过终生。
怎么如今他的私事就与她无关了……腹中孩子似乎感受到她悲恸心情，也开始不安。
喉间一抹咸腥忽然间翻涌，鲜血顺着唇角一滴一滴落在天宫的白玉地砖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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